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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架子大的很呢,還嬌氣。

“走開!”陳皖南生氣的一把扯過小東西濕透的腳掌,擄到自己大衣裏來,反正被風雪吹透了。

他早冷麻木了。

“辛苦了。”瞿嘉笑著說,“要不,我請你喝酒去吧?”

說起來,這次碰面,兩人都沒好好坐下聊呢。

陳皖南當然願意,但他此刻,白洗一把澡了,被吹的亂七八糟,有損形象,於是,一本正經的公事口吻說道,“老白招我回局裏。過兩天再說。”

“行。”瞿嘉爽快點頭。

喵喵喵,冬瓜叫的更歡了。

“糟了,這兩小孩養的貓,好像還是個酒鬼呢。”陳皖南可惜道。

瞿嘉聞言,笑的更厲害了。

於是,匆匆趕來的老局長,看到大堆人忙忙碌碌的,就陳皖南這當一把手的,在路燈下擼貓泡美人,不知說了什麽,逗的瞿嘉直樂的前俯後仰。

兩天後,盆景園兇殺案終於告一段落。

雨夾雪也結束了,令人惋惜不已。

“不過,這只是前兆,後面兩天,聽說寧城有大雪,真格的,能埋人那種。”趙曉然盯著手機,語氣驚嘆的對鄰座的人說。

這位盼著來一場厚雪的南方姑娘,是承受了降一級的懲罰,才在韓熙被擄走的事情上交差了。

原本,憑著出色的能力,趙曉然這次肯定能當上二探組組長。

不過,瞿嘉勉力她,後面努努力,完全可以爭取來的。

趙曉然當然對瞿嘉言聽計從,多虧瞿嘉的指點,她才迅速調人前往嵐島,在白局面前,算抵了一小過,事後,趙曉然堅持要拋棄與趙樂天的“雙罩組合”,要跟瞿嘉勾肩搭背,被陳皖南殘酷的鎮壓了。

此刻,案件總結會上。

趙曉然坐在末尾,苦苦望著坐在陳皖南身側的瞿嘉,愛在心口難開。

她狂刷著手機,希望在大雪來時,能準備好一切玩雪的工具,可惜,白局老人機超長待機,啰啰嗦嗦一堆,不知道要講到何時。

“這次呢,我要做個檢討。”白局虎目沈下,突然難得在手下小兵面前低頭。

眾人大氣不敢出喘,終於緊張的全部盯著白局。

白局伸手,一指瞿嘉,可惜道:“瞿嘉是犯罪心理學博士,不止給我們提供理論武器抓罪犯,也在犯罪心理預測上面,有很高的敏銳度。是我調走了監控宋飛羽的趙樂天,給大家工作帶來麻煩。抱歉。”

“啊啊,我們也都沒意識到。”底下人當然全部不敢接受呀!

白局清了下嗓子,望著瞿嘉,欣賞的說,“不愧是蘇白青最得意的弟子,來到市局,蓬蓽生輝。以後好好幹啊,小瞿。”

“過獎了。學的就是這個。像刑偵方面,我就完全不敢說話了。”瞿嘉十分客氣,面容沈靜,嘴角笑痕得體。

眾人對她好感度非常的高,直接給她來了一陣掌聲。

瞿嘉謙虛的笑笑,無奈的轉了下筆。

局自然也是滿意,他看向旁邊一直不說話,盯著空白頁,想什麽心思的陳皖南,威嚴的皺起眉,忽地一指他,“你小子,開會呢。有什麽話要說,趕緊總結!”

只見陳皖南懶洋洋的擡了下眼皮給白局,然後,看到一張不讓他心動的老臉,頓時,心意已決,他冷冰冰的幽怨說,“我只有一句話——”

瞿嘉看向他,目光期待。

“可以下班了嗎?”

他還要跟瞿嘉喝酒呢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的更新結束。

讓我看看有多人進v章了,露出你們的小腳印!!!

☆、聚餐

周末來臨, 寧城的雪依舊未到。

天氣澄澈,幹爽。是個聚會的好日子。

瞿嘉的書店, 在周末,客流似海。門口的小熊盆景直接罷工, 懶洋洋的靠著窗口,仰望著店前一顆法國大梧桐樹,在風中狂舞著落葉。

店裏面, 收銀的位置擺放了一堆剛拆封出來的茶具。

顯然,是用來待客的。

“老板,今天會來很多人嗎?”問話的是瞿嘉的店員, 叫小菲。

“三十位的樣子。”瞿嘉拆著茶具回覆。

那真不少了。

小菲俏皮的吐吐舌, “怪不得你親自上陣,之前幾次聚會, 都只交給姚姨。”

瞿嘉笑笑,沒應聲。

親自上陣,其實是為了陳皖南。

這男人,六年沒在一塊兒, 可挑剔的毛病,應該是一點沒少吧。椅子得擦幹凈了, 不能冷冰冰的留塵;筷子得是嶄新的實木, 要不然他能用塑料袋把口子套起來使用;茶具倒不怎麽挑剔,他從來不愛喝茶。

所以,瞿嘉光顧著其他事情,忙了大半天, 等客人快上門了才想起,茶具全都躺在包裝盒裏,沒拆,也沒燙。

陳皖南不用,武鋼等人肯定會用,尤其是楊組長,聽說是個品茶高手。

“一,四,八,十二……夠了!院子裏還有二十只,只多不少了。”

“行。”瞿嘉把最後一只杯子放進盤子裏。

小菲忙端著,全部拿去院子裏洗燙。

“呦,這就忙上了啊!”

瞿嘉眼一擡,進來的正是白楊一樣壯實的武鋼,他眼露著笑,甩著車鑰匙,狀態隨意跟進自己家門似的。

“歡迎光臨。”瞿嘉笑眼相迎,重點關註武鋼身後進來的市局刑偵隊同事們,他們是第一次來,不像武鋼這位老客這麽隨意。有些客套的站在門口,不知該往客來客往的樓上走,還是擠在一樓窗邊的小桌子裏。

但顯然他們多慮了。

“天吶,瞿嘉你這店好大啊。還有個院子!”趙曉然第一個發現乾坤。

書店是前後門形式。

正門對著風景優美的南湖,後門先對著自己的小院子開著,院子不小,七十多平方,灰磚鋪地;一條長藤桌,兩把閉合了的遮陽傘處在正中;幾口缸栽著的綠植或枯枝,挨在左墻根上;右墻根則是隱蔽性極好的小廚房。依中軸線,往後走兩步就上了一個小臺階,有一處木門推開,外面便是另一個世界。

雖然那個繁華世界,是人流不息,小店鱗次櫛比的旅游鬧地,但實在因為瞿嘉的這個院子藏的有點巧,一般人是發現不了此天地的。

參觀了大約二十多分鐘,天色暗了下來,院子裏的火爐,燒的正旺。

大家在火爐前坐下來,此時,小廚房裏的食物芬芳,相當濃郁了。

相比其他人的新奇客套,武鋼這位常客,早在瞿嘉書店開張的三個月裏,來了無數回了,今夜,陳皖南這名字終於不再是這裏的禁忌,他本人卻遲遲未到。

武鋼皺皺眉,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問瞿嘉,“咱陳格格還沒到?”

瞿嘉手中的茶杯一抖,差點撒了楊波一身,道歉後,扭頭過來看武鋼,不可思議,“別這麽叫他。”

武鋼大笑,指著她這慫樣,“知道怕,還給皖南取這外號,服了你了!”

“嘴下留情。”瞿嘉雙手合十,苦笑告饒。

那是年少輕狂。

別人眼中的刑偵系第一大熱血男兒陳皖南,在女朋友視角裏,不過是一個自詡廚藝超凡,成品卻叫她搖頭的固執狂。瞿嘉還記得那道菜叫酒漿羊排,聽說把當年還是小丫頭的鹿躍哄的小嘴直讚,到了女朋友這裏百般受挫,瞿嘉不會說謊,最後一遍時好心的說,你很完美了,就只差一點。

這不知哪裏挑釁了他。

氣的陳皖南把鍋扔了。

當天一整晚沒跟她說話,瞿嘉睡得迷迷糊糊,聽到書房門打開的動靜,迷蒙著雙眼從臥室出來,看到在垃圾袋裏翻鍋的陳皖南,當時不知道怎的,眼淚就笑下來了。

她就知道,這鍋,他要買,要燒,要摔,當然要撿的還是他。

從此,窩他懷裏看書的時候,總是喜歡喊他一聲,格格,小的要喝水。格格心情好的時候就把水給餵她嘴裏,心情不好,就按著她頭顱,以悶死她為快的方式,一通武力熱吻。通常以瞿嘉的嘴唇被咬破為事件終止點。

他那種強吻方式,沒幾個人能受的了。

所以,瞿嘉一般不輕易惹他。

時光荏苒,六年過去,再提當年的情人耳語,似乎是種殘酷的傷害。尤其,陳皖南還存了覆合的心思。

陳皖南足足遲到了一個小時。

夜色完全降臨,冰城路上五光十色。推開書店門,便看到對面的院子裏,升起的溫暖火焰。

“哇!帥哥!”偶然從書裏擡頭的小姑娘,失控的低喊了一聲。

陳皖南恍若未聞,目不斜視的走進後院。

他身後,是一批眼睛放亮的小姑娘們,連小菲都驚動,關上收銀機訝異看向騷動源,就只看到一個利落挺拔的背影,才不得不說,這樣一個韌實的背,女朋友撒歡老遠蹦上去,他一定能超穩的接住。

小廚房裏,香味肆意。

瞿嘉帶著手套,正處理最後一盤菜。

“這什麽?”熟悉的磁性男音,毫無征兆的就出現在了身後。

廚房小,說話的熱氣幾乎就噴在她耳邊上,熱熱的另她忍不住心口一縮,扭頭過來,自然看到的是她遲來的,最後一位客人。

陳皖南穿了一身黑,只上身打底的T恤是月白的,他真抗凍,任外套敞開著,把鎖骨和胸肌的形狀暴露無遺,他後靠在流利臺上,伸手撥了下她盤裏的肉塊。

“這什麽肉?”

“你洗手了嗎?”瞿嘉小驚一下。

“沒。”他理所當然的答,並且把手伸向盤子。

“餵!”瞿嘉花容失色,躲閃著。

陳皖南不費吹灰之力,從她肩膀處探手,平時夾煙的手指,利落的夾起一片肉,仰頭,丟進嘴裏。

酒漿羊排的滋味,彌漫。

讚道:“不錯啊,味道。”

他還舔了下手指。這個動作,配上他幹凈修長的手掌,和線條利落的下顎,在廚房吊頂小燈的照耀下,院外一片他人笑語襯托中,生生給這小空間裏,勾出一副文火慢燉的,居家男人的性感味道。

而瞿嘉只看到……

“你臟不臟!”

“哪裏臟?”陳皖南挑眉看她。

為了準備今晚的聚餐,瞿嘉的穿著十分居家,一件厚實的兔絨藍色毛衣,袖口卷起兩道,露出纖細白皙的兩手腕。長發也利落的束在腦後,胸前系了一條咖啡色圍裙。腿上裹了一條牛仔褲,臀部曲線包的尤其漂亮。

一副幹事實的簡單打扮。

“你車多長時間沒洗了?你握方向盤,你臟不臟!”瞿嘉急的小喊,外面的人哪見過她這樣子,全是陳皖南逼的。他又舔手指了。

“你開始由紙上談兵,往實際能力上發展了。”陳皖南意猶未盡的點評,笑意未達眼底。

“鹿躍呢?”瞿嘉叉開話題,扔掉手上的手套,端著羊排想出去。

“兩份報告怎麽回事?”沒有回答鹿躍這個話題,陳皖南眸色暗沈的拋出一個火星子。

瞿嘉的腳步便停了,離廚房門口只有兩三步,客人們正在笑談。

陳皖南不是來聚會。他是來砸場子的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修文狂魔來了,大家重新看一遍。

☆、朱門01

陳皖南心念念的兩份報告, 一是關於案子的;二是,她當年不告而別的正式理由。

瞿嘉卻玩起了文字游戲, 交上來的分別是周文彬犯罪心理分析和宋飛羽犯罪心理預測。

這頓酒,原本萬分期待, 卻在她的所為裏,化為無盡被戲耍的怒火。

“對不起。我只能交這兩份。”在他爆發前,瞿嘉主動低頭。

“另一份不會寫, 要我告訴怎麽寫,嗯?”陳皖南舌尖卷了下口腔裏善存的酒漿羊排的味道,緩了好幾口氣, 仍是沒壓住這股氣, “你就幸運在,外面人多口雜, 我不好撕破臉。今天本來要帶鹿躍來,後來一想,我都不會留下,帶她幹什麽?你們慢慢享用。別送。”

他說的出做的到, 身形如風,重重的擦過瞿嘉的肩膀。

如果不想鬧的太難看, 瞿嘉必須留他, 她也確實這麽做了,空著的那只手,在男人出廚房門口的瞬間,一下握住他的胳膊, “皖南……”

聲音裏,有著瞿嘉自己都聽不出來的驚慌,“別這樣吧。”似乎帶著哀求。

陳皖南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聽出哀求這個意味,瞿嘉是誰啊,從戀愛到分手這六年,她從來高高在上,不需要低頭,然而更沒出息的是他這顆心,早七零八落的服從了她。

她一說留下,他腳步自動就停了。

“吃完飯再說好嗎?”她似乎給彼此找了臺階。

“吃完飯,還有的說?”

“你先吃。”她總有把辦法拿住他。

……

食之無味。

鐵藝火爐裏,趙曉然興致勃勃的往裏面添著幹柴。

這番把酒會友的景象,吸引了店內大批讀者目光,似有似無的總往院子裏看。當然,目光重點在桌尾的單人座上。

陳皖南獨獨一個人坐著,雙臂搭著椅邊,後靠的姿勢,相當顯腿長。

“麻煩把你泡妹子的長腿收一收好嗎?”武鋼喝的臉頰通紅,端著紅酒杯子,搖搖晃晃的差點被陳皖南跘倒。

陳皖南聞聲,懶洋洋的挪了個方向,盯著院子裏的灰磚臺階。

總之,非常不合群。

“老大怎麽啦?”眼尖的發現了,和同伴交頭接耳。

“我不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武鋼往兩人肩膀裏一插,俯身神秘兮兮的說,“你們格格,想要人哄了……”

“格格?誰?”楊波大笑。

……

聚會結束時,接近十一點。

瞿嘉披著羊絨披肩,在門前的停車位上,一個個把同事們送走。最後剩陳皖南一個留下。

夜色更加幹澀,緊繃繃的,預示著今冬寧城的第一場雪近在眼前。

“老板,真不回去休息嗎?”小菲猶豫的圍著自己的圍巾,她原本以為,忙碌一天的瞿嘉肯定會回家休息,沒想到她要代替自己值夜班。

“你回去吧,路上小心。”瞿嘉在櫃臺裏磨了兩杯咖啡。

“那好。”小菲不好再多問,但還是忍不住扭頭,看向裏面窗戶邊上坐的男人。這不是那天晚上,在樓下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走的,老板口中的舊友嗎?

當夜,從樓上看,只覺得男人身材不錯。現在一看,豈止不錯,氣質也是一等一的。

和老板倒是相配。

心裏嘀咕完,小菲盡量不發出聲音的,推門離開了。不知是不是錯覺,她總覺得氣氛有點不對。

小菲一走,一樓沒外人了。

留宿的讀者,住在樓上。

瞿嘉把兩杯咖啡端到橡木小圓桌上,在陳皖南對面坐下。

地暖嗡嗡細響,咖啡香縈繞。這場景前兩天剛發生過。

“要說什麽?”陳皖南憋了一晚上,終於到了夜深人靜,無人打擾的時候,側目看她時,他眼裏真的沒半點溫柔,“難道,我要一直這樣跟在你後面,問你有沒有實話跟我說嗎?”

“你想從哪裏聽?”瞿嘉情緒平靜,眸光裏,有種像磐石一樣堅韌的東西,“是那年你送我回家,為什麽突然就回不來了;是再回到學校,為什麽總跟你吵架說;還是提過分手,又跑回來跟你上.床說起?”

“看來事情太長,報告紙不夠你寫,所以,挑著這種特別日子,當面跟我說清。因禍得福。”陳皖南點頭笑了一聲,一再克制,壓不住胸腔裏的一團火,以為忘卻的事情,其實一點沒放棄過的藏在心底,想要得到的答案,他目光染上一絲涼笑,“你說,我且聽,相不相信,是另一回事。就從你回家後開始吧。”

“可以。”瞿嘉表現的很鎮定,然而,端起咖啡杯的時候,手輕微的發抖,她放下杯子,目光投向窗外碩大的梧桐樹,一眼望不到頂端,也預示了她故事的漫長……

“我跟你說過吧,瞿家的祖籍在東北。”瞿嘉笑了笑,這真的是很長的一段故事,從祖籍開始說起,“我母親有俄羅斯血統。世稱戰鬥民族。這點上,瞿定北更像她。”

“你哥?”陳皖南皺眉,他心裏很抗拒,瞿嘉用這種孤寂的眼神,看著旁處,因為,這後面往往預示著,還未開始,他就已經心軟。

“對。我母親早逝,從小,我跟瞿定北的關系就比較好,但也只是比較好而已。我有肢體接觸恐懼癥,從沒讓瞿定北抱過。等他出事後,悔不當初。”瞿嘉最後一句,帶著笑,似乎時過境遷。

“在什麽地方出的事?”陳皖南的目光徹底柔了下來。

“中俄邊境。”

那年冬天的遭遇,對瞿嘉而言,歷歷在目。

瞿定北跟著父親回東北祭祖,路途遙遠,氣候惡劣,在邊境線上。聽說是一片遮天蓋地的冰雪白國。

瞿嘉聽而生畏,單獨留了下來,準備聽從陳皖南的建議,跟隨他回陳家過年。他用意不言而喻,見家長。

她的爽快答應,讓陳皖南欣喜若狂。

如果到此為止,這年冬天便很圓滿了。

可惜,一通急電,將她和陳皖南分了開來。也把她和瞿定北的今生兄妹情斬斷。

“你知道那邊氣候多惡劣嗎?”瞿嘉笑聲有些抖,她本不該失態,準備好了,用一字一句的方式親口告訴他,看他在自己身後,一遍遍的追問分手理由,她怎麽不心疼呢,陳皖南那麽優秀的男人……

“……你不想說就算了。”

瞿嘉聽到陳皖南這麽說,還握住了她發抖的手,他手非常溫暖,並且足以裹住她,她覺得,如果自己再狼狽一點,他就要起身過來擁抱她了,所以她說,“我沒事。”

並且端起咖啡,輕碰了一小口。她是真的沒事,至少表情是這樣。

“那個地方叫伊爾庫茨克,西伯利亞極寒氣候的俄羅斯遠東地區。奇怪吧,瞿定北竟然去到那裏。並且幫朋友開了一輛重型大卡,經過冰封期的貝加爾湖,沿著落滿白雪的湖岸線,運送物資前往雅庫茨克。那裏的村莊,有著漫長的冬季,需要源源不斷的物資。風險與利益並存,每年貝加爾湖冰封期,冰層厚度達到兩米,就會在冰面形成一條冰雪大路。車輛可在這條張狂的公路上行駛兩個月左右。瞿定北替朋友開著那輛車,在伊爾庫茨克的一段冰層上……失蹤了。”

失蹤了。

就是不知道生死。

陳皖南喉頭發緊,想讓她停下,理智卻阻止他,一定要叫她說下去。

“得到消息後,我連夜出國。到達伊爾庫茨克時,鋪天蓋地的暴風雪,將天地都變成混沌的一體。雪花不停的糊在眼鏡上,人都站不住,那裏的風真的可以把一個大活人吹走。體溫下降的厲害。堅持到瞿定北出事的冰段,我幾乎沒有力氣了。”

“你從來,沒跟我提過這段!”陳皖南壓下去的怒火,此刻,又有擡頭趨勢。

“這不是在提嗎?”瞿嘉失笑,她扭頭望窗外,忽然說,“好像下雪了。”

陳皖南依言看窗外,只見高聳的大樓拔地而起,他們坐的位置,看不到樓高,深夜十二點,大樓下面的長街上,走過一對對游人,帶著線帽的女孩子張嘴吃起了雪花。

寧城的雪,就這麽飄飄灑灑溫柔而來。

陳皖南的心,因為瞿嘉坐在旁邊,忽而變得極其柔軟,什麽氣不氣的,頓時全沒了影蹤。

“後來呢?”他聲音清淺,目光眷戀的在她臉上。

只有聽到更多的事故相關,他才能追尋,那個對她很重要的瞿定北,到底是死是生。

“後來,我看到倒栽蔥插入貝加爾湖的大卡車。”瞿嘉依舊看著外面,聲音喃喃,“暴風雪太大了。車開在冰湖上,能聽到冰層斷裂的聲音。七天後,瞿定北開的那輛重卡才被打撈上來,駕駛座沒有人。他可能是破窗逃生,但因為低溫,迅速在湖裏溺亡。”

陳皖南銳利的眸光瞇了瞇,如果溺亡了,她為什麽用失蹤來形容瞿定北?

“我希望他還活著。”瞿嘉淡然的一笑,握了握冷掉的咖啡杯,“我父親也堅持死要見屍,那年他中風了。我一邊在英國念書,一邊組建搜救小組,源源不斷的提供資金給他們尋找,哪怕是我哥的屍體。我父親沒能等到這天,於去年底,病逝。”

陳皖南摸清了來龍去脈,心裏忽然極其不安,她這麽隆重的用親口告知的方式,說了這段事故,是不是代表了,她的開誠布公一旦到來,就表示往事如煙,她不會再回頭了?

“不早了,我先回去了。”陳皖南站起身,下意識想回避。

“皖南。”瞿嘉起身,對著他停滯的背影說,“我太累了。當時,不知道從哪裏跟你說起。是我的處理方式,傷害了你。說抱歉沒有用的。你想要我怎麽做都可以……除了談感情。”

瞿嘉立時看到她最後一句話的殺傷力,是多麽強悍。

陳皖南高挑的背影,當即,喘了一下似的,她甚至以為他會轉身過來給她一巴掌,然而,他克制的很厲害,拿起忘在桌上的煙盒,頭也不回的離開了。

他什麽都不圖,只圖你這顆心。

偏偏,心已成冷石。墜入貝加爾冰封的湖。待春,望不到頭。

……

回到家,淩晨三點。

陳皖南脫掉大衣,從玄關走到鹿躍房門口,輕輕擰開。

六年來,他習慣了每逢回家,就進小姑娘房間看看。

鹿躍聽不見,他無法做的避嫌,只好叮囑她,哥哥是成年人,你在家穿著要得體。

這麽脆弱的一個小家夥。

他當初和瞿嘉吵的最劇烈的原因,就是氣憤自己,要守著鹿躍,沒辦法陪她去英國。異地戀,還沒開始,就已經大動幹戈。也許瞿嘉當時想過把瞿定北的事情告訴他,可是她提前看透了,自己沒辦法陪她共苦,索性放棄。

分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情,可再次見面,他到底做錯什麽了,她要對自己說這種狠話?

你想要我怎麽做都可以,除了談感情。

呵。

除了感情,他還能對她圖什麽?

陳皖南理了理鹿躍睡亂的頭發,目光愴然,“這是劫數。哥過不去了,小躍……”

鹿躍安靜的睡著,根本不知道自己哥哥發生了何事。

陳皖南走出了屋子。推開露臺的門,僅穿著打底衫,站在風雪交加的夜裏,打了一通越洋電話。

“哇塞,陳皖南,你那幾點了給我打電話?”一個驚喜的大笑男聲傳出來,是陸盛。

“幫我快速查個事情。2011年冬,貝加爾湖的冰雪大道上,發生過的所有車輛墜湖事件,我要全部的細節。”

“瞿嘉跟你說了?”陸盛正是指紋小組的創始成員之一,知道全部來龍去脈。

“你知道她這件事?”陳皖南不可思議,好像全世界就他一個人蒙在鼓裏。

“不。你誤會了。”陸盛急忙說道,“我碰上一件十分棘手的舊案。跟貝加爾湖有關。電話裏說不清,等我回國吧。”

“什麽時候回國?”

“兩個月。”

陳皖南咬牙蹦了臟話,“操。”

“別急嘛。”陸盛愛莫能助大笑,“這是三四年前老案了,急也沒用。哎,對了,卓韻明天回國,你打算怎麽處理瞿嘉和她的關系?”

陳皖南瞇了瞇被風雪吹花的眼睛,回答那邊:“瞿嘉是我唯一處過的女人,你覺得我會讓卓韻欺負她嗎?”

陸盛:“……”

該手下留情的不是瞿嘉嗎?

她那占有欲……

“不會發生的。”陳皖南突然輕聲說了最後一句,“瞿嘉心裏沒我了。誰喜歡我,她都不會再關心。”

老友似乎想安慰什麽,陳皖南沒再聽,輕輕劃掉了通話鍵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第二個案子:朱門——從此章節後,百分之八十以上重寫。

看過的,要重新看。

☆、朱門02

作者有話要說: 用朱門做標題的,是重寫過的章節。後面不是朱門標題的,大家不用看,我會盡快更新的內容。鞠躬!

尤其是新買v的讀者,不是朱門的章節,先不用看。

第二天一早, 大雪停。

世界白茫茫的一片。街上,孩子們都沸騰了, 下餃子似的,在二十公分厚的雪地上, 砸出一個個人坑。

瞿嘉一夜未眠,眼圈有點深,在鏡子前面, 仔細畫了好久的底妝,才遮蓋住。

樓下,兩個交接班的收銀姑娘在聊天。

“奇怪, 昨天那輛奔馳沒開走哎, 我記得那位帥哥沒喝酒啊。”

“我聽小劉說,昨晚帥哥最後走的, 好浪漫啊,迎著本城的初雪,坐在窗邊和老板談心。”

“啊,我就說老板和對方關系不簡單, 還舊友呢,明顯有情況啊!”

“什麽情況?”瞿嘉似笑非笑的聲音, 從實木樓梯下走下來。

兩個女店員相互皺著臉, 無言以對的面對著當事人。

瞿嘉做為老板,為人處世叫人挑不出理,無論薪資,福利, 還是平時三天兩頭的請假代班等,沒有她不答應的事。可人親和成這樣,員工們在她面前,還是不敢造次。

何況說她八卦,被當面逮到。

瞿嘉沒什麽大的表情,平靜的套好手套,要出門了,方扭頭,對那兩名員工緩聲道,“別瞎猜了。那是我朋友。”

“噢。”兩名員工機械的一點頭。

瞿嘉沒再說什麽,推門,上班去了。

兩名女店員,終於狂吐一口氣。看著門外的瞿嘉上了那輛奔馳,發動,熱車,三分鐘的功夫,將車子往市局方向駛了出去。

……

陳皖南淩晨一點鐘離開她的店裏,車鑰匙也沒帶,一個人披著滿身的雪,在空闊的雪白南京路,走了一個小時。

瞿嘉一夜沒睡,是因為看著他那樣子落寞的背影,真的想去抱一抱他。然而,天一亮,她又清醒了。

你想害死他嗎?

她嘴角澀笑,摸著他的方向盤,把車子開進了市局。

大雪過後,市局門前的莊嚴廣場上,一群有心的漢子們,正用腳作畫,踏出了一枚警徽形狀。

各樓層的窗戶邊,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民警察,集體對樓下畫情懷的兄弟們致以熱烈的問候聲。

瞿嘉下車,往辦公樓走時,像是當年上學一樣,姿態端莊著,忐忑樓上的窗口,有自己暗戀的男孩在偷偷看她。

然而,直到回到辦公室,她都沒有看見陳皖南的影子。

她理所當然的笑了笑,為自己昨晚的最後一句話,無奈喝彩。他不會再理她了,把他的感情,看的如此輕賤,可以用除了感情以外的東西,來補償。

“瞿嘉!”突然發聲的是趙曉然,她端了手機湊過來,有八卦要報的開懷樣子。

瞿嘉靜靜嗯了聲,賣了一只耳朵給對方,心裏仍在想事情。但趙曉然說了什麽,她是完全聽清的。

“我跟你說啊,太有趣了。昨天淩晨,榮鵬國際的太子爺出了樁大醜聞——雪地車.震嫩.模!哈哈,牛逼壞了,這記者!岡本中號都拍出來了。”

趙曉然是個合格的八卦分享者,她把新聞圖片放大給瞿嘉看,一邊講述著新聞主角曾鵬的敦厚老實事跡,一邊感嘆,果然人不可貌相,優秀鉆石王老王都是活在小道裏的,“小道還傳,曾鵬三年前就已婚了呢。這幸好是小道,否則,曾鵬就是婚內出軌,多麽可怕啊!”

瞿嘉沒作聲。

新聞顯示是在淩晨兩點半,大雪紛紛揚揚。一輛和陳皖南同款的奔馳,停在瞿嘉書店的不遠處。裏面的男人叫曾鵬,正和一名年輕女子翻雲覆雨。

而陳皖南負氣從她店裏離開後,當時正在下著雪的南京路上,落寞地走了大約一個小時。

同為男人,陳皖南比曾鵬不知道優秀到哪兒去。

他不是找到伴侶,只怕招招手,女孩子都跪地匍匐圍著他轉。

六年了,一直都在等她吧。

瞿嘉閉上眼睛,感覺心口像是被撕裂開了。我愛你,但不能回應你。她不知道這種痛苦,熬到哪一天才結束,是瞿定北找到屍體的那天,還是那個人殺人魔頭米諾被繩之以法的那天?

米諾……

瞿嘉猛地睜開眼睛,終於從半天的魂不守舍中,想起自己當前要緊的工作是什麽。

她伸手蓋住趙曉然的手機,聲音緊迫,“十二月四號那天,我在火車站暈倒時的監控畫面,你從交管部門幫我調出來了嗎?”

趙曉然從豪門八卦裏抽身,想起這茬事情來,她笑顏收斂,眉頭皺了起來,突然問,“瞿嘉,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?”

“怎麽說?”瞿嘉心口一窒,面上卻若無其事的微笑。

“監控調出來了。”趙曉然在交管局的朋友很是靈通,這讓她語氣相當有底氣,“當晚站前廣場的四個方位攝像頭,因線路問題全部罷工,不過,我同學從你被人發現的那個公交站臺邊上,找到了三個方位的安防監控視頻,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。”

趙曉然嚴肅的表情,讓瞿嘉知道這件“事情”並不有趣。

果然。

“在奶茶店老板娘遇上你之前,有一個年輕男人,先把你從一個偏僻的巷子裏扶出來。”

“……”瞿嘉大腦轟的聲響了下,果然有人移動了她……

“那條巷子叫剪子巷,離站前廣場步行大約十分鐘。可惜,那邊沒有安防監控。你確定,不是在剪子巷暈倒,而是站前廣場上嗎?”

在剪子巷暈倒,那個男人也許只是不想多管閑事,順手把人扶到了公交站臺下避風坐著。

如果在站前廣場暈倒,卻被人拖著從剪子巷出來,不是太奇怪了嗎?

“那男人難道是看你花容月貌昏倒了,好心帶回家,結果家裏有個母老虎,連忙把你趕了出來?”趙曉然這明顯是寬慰之詞。

現代社會,遇到昏厥的人第一時間是報警,誰會把陌生女人帶回家?

瞿嘉沈默著,此時,她想的和趙曉然南轅北轍。前者擔心她有沒有被猥褻,而她自己只想到,那個年輕男人會不會是自己一直尋找的米諾?

“可能我記錯了。剪子巷離劉冬冬家不遠。我在那邊低血糖暈倒,記憶出現偏差,不奇怪。”瞿嘉神情淡定,嘴角帶著微笑,生生把趙曉然心裏的疑惑掩埋下去。關於米諾的事情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
“視頻在哪,我先看看吧。”她從容站起來,打算用一種隨意的態度,把這件事當成自己有趣的遭遇,來研究一番。

然而,趙曉然卻苦惱的解釋,“不在我這兒啊。以上內容都我同學口述的,我自己沒來得及看,就被陳隊拿走了!”

“……”瞿嘉的心,一下子就涼了。

陳皖南不止拿到了那晚的監控錄像,還大門緊閉,交代任何人不準進他辦公室。他其實不想見的是瞿嘉,但又渴望她來,說一聲抱歉,我昨晚話說重了,請別介意。

哪怕只是虛與委蛇,他心裏也好過很多。

然而,她隔了一夜,終於姍姍來遲,出現在他辦公室裏,眼底堅決與毫無商量餘地的眸光,讓陳皖南心裏冷笑了一聲,一切真的只是他自作多情啊。

“有事?”他面色冷峻的斜挑了她一眼,身子坐在椅子裏,動了也沒動,並且隨手點了一根煙,在她面前吞雲吐霧,一邊隨手翻著一份紙張有些陳舊的卷宗。

顯得,很繁忙的樣子。

沒事,最好就滾蛋。

瞿嘉對他的冷漠視而不見,手裏勾著他的車鑰匙,輕輕放到桌上,開門見山,“曉然說你拿走了我要的監控畫面,能給我嗎?”

“你的?”陳皖南像是聽到什麽笑話,聲音帶刺,“你是什麽身份?有沒有組織,有沒有紀律!”

要說前面一句是諷刺她洩憤,後面就完全是怒火了,有沒有組織,有沒有紀律,喊的瞿嘉不自覺縮了下脖子。

陳皖南從辦公桌後面大步出來,他從嘴裏夾下煙,狠狠吐了口煙圈,那白煙直飄著瞿嘉面門而來,濃濃的嗆進肺部,十分不好受。他此時像是求覆合失敗,身心俱傷,在墮落的發洩樣子。

“隨意向交管調動安防錄像,誰給你指示了?”

“你一個顧問,裝什麽大牛?”

“白局也是你二舅?”

“呵。”陳皖南嘴角噙著笑,不住點頭,他發覺跟她好說歹說不管用,直接用上司身份壓她,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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